布．可不織

今天果然還是該面對事實了
自從去年腿骨開刀後老爸的身體狀況就直線惡化
以前餐餐兩碗飯到一碗滿滿再到半碗多一點就可以看得出來身體的變化
去年年底要離開台北回新竹時就有和同事聊到,看到老爸飯量的變化後讓我覺得該回新竹多陪在他身邊

雖然我一直和他沒什麼話講
一個二十多歲的廣東客家人加入國民黨軍就離開家鄉到台灣來
一個人孤單在異鄉整天想著政府反共大陸口號到後來結婚生子
50多歲有了我,開始在台灣落地生根
直到八十年代開放大陸探親後回到他人事已非的家鄉,只有年邁的姐姐和弟弟
此時開始匯錢過去改善他們的生活也修補祖墳
這是為了四十年來為對家鄉的虧欠
2000年陪著老爸回去看看老家,他看到他所付出後給弟弟的新樓,祖墳是驕傲的

小時候
學校的功課他沒辦法教我,所以我只能自力自強或靠哥哥姐姐教
因為他只有小學程度課本上的東西對他來說太困難
少數的交流除了生病被帶去看病外或是早上5點多由被窩裡挖起來去附近學校運動
不然就是過年時聞著他的髮油味然後走路去動物園玩
長些年紀後
只聽到他騎的那台50cc的引擎聲我才知道他要出門種菜了還是去市場買他喜歡的大魚大肉
印象中畢業典禮等等他幾乎沒出席過因為我也不會特別和他說那一天是畢業典禮

到後來出了社會
就只能靠著老媽來傳話表示他的意見
雖然他的意見都是很過時的...很不實際的
但他已經七八十歲了

到了去年車禍開刀
身體一向健康的他只能靠著拐杖慢步行走
一向愛自己騎著50cc去市場買他最愛吃的豬腳,蹄旁
也只能靠我媽每周去市場買時順便採買
人家說人年紀大了要少油少肉
但他仍然喜歡大魚大肉
隨著年紀增加更是固執,常常因為餐桌上沒兩三樣肉縱然已有3-5樣菜而唸我媽為什麼今天都沒菜
雖然大魚大肉,但每年健康檢查除了高血壓幾乎沒什麼大毛病也就隨著他
因為我們都知道他能開心吃肉也是他目前所能擁有的小幸福

今年的春天氣溫變化極大...早晚和中午的溫度或相差一天的溫差往往都到十度
記得三月多外甥的婚禮前一天溫度十分舒服但婚禮當天卻非常寒冷
他穿十幾年都沒穿過西裝皮鞋坐在主桌上,我們也在那天拍下我們最後一張和老爸的家族大合照
其實他最希望在婚禮上的結婚的新郎是我而不是和他沒什麼血緣關係的外甥
沒親眼看到我成家立業結婚生子是他這一生最大的遺憾也是我對他最大的虧欠

昨早聽到他因為腸胃炎上吐下瀉老媽要我帶他去看醫生
因為那天已安排上台北工作就請了姐姐帶他先去看病
回來後,情形一樣沒好轉所以今天再去另一家診所看
醫生他到老爸的情形就急忙要我們去附近大醫院掛急診
因為上吐下瀉造成脫水性休克了
到了急診室掛了點滴後臉色也逐漸好轉 也開始能用簡單字句表達意見
仍有想吐及腹瀉的情形,在醫生建議下開始辦理住院事宜
但他開始無法控制大便的情形把急診室弄的臭氣沖天....真的對其他患者不好意思
所以到了病院後我就一個人帶他去廁所做簡單的清潔
隨著沖洗他身體後又開始無法控制大便而就造成洗乾淨了又髒了,髒了又洗
後來請老媽進來一起幫忙穿衣服時發現他右手穿過袖口後左手完全僵硬無法穿過去
再請姐姐進來幫忙
我則是雙手由老爸背後抱著他的身體好讓我媽我姐幫他穿衣服
我媽還說我爸怎麼穿衣服穿到一半睡著了
我就趕快叫護士來因為我手已經摸不到他的心跳了
急救後醫生就要我們做好心理準備,畢竟他已經九十了
家裡人討論後決定放棄讓老爸更加痛苦的強心針電擊等等措施
我也開始簽署相關文件
在護士通知老爸走後我開始打電話給家人告知
電話中仍忍不住悲傷的語氣但我沒有哭,就算當年在榮總我忍著麻藥退去讓醫生硬縫眼睛開刀的傷口我也沒掉過淚
但有時沒哭沒淚所表示的哀傷可能是最深痛的

前天晚餐
老爸很反常的和我大哥聊了一個多小時的天
聊到他自己來台灣己經六十多年了...
然後過了兩天
他現在已經在殯儀館的冰櫃裡了

親愛的朋友們
如果你們府上有七八十歲的老人家們
少點加班少點和同輩出遊的時間多陪陪他們吧
如果他們有什麼無傷大雅的堅持就隨他們吧
也許下一分鐘就會失去他